当期荐读 2021年第5期 | 公共信息系统发展决策的同伴影响研究——以我国市级政府开放数据网站为例

图 | Internet

曹树金 闫欣阳

(中山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广州, 510006)

摘 要

探讨政府在开放数据发展方面如何利用参照组来做决策,明确政府开放数据网站发展受同伴影响的方向性。通过揭示同伴影响的复杂动态,丰富制度环境和信息系统发展的研究,为我国政府开放数据发展提供参考。以前景理论和制度理论为基础提出假设,参考前人研究的模型进行开放数据得分等数据收集和假设验证。市级政府在面对特征参照组时开放数据发展方向倾向于中庸,而面对制度参照组时,调整则变得激进。两个参照组起不同的调节作用,促使政府动态调整其开放数据的发展方向。但开放数据水平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政府应逐步摒弃“中庸之道”,着重提高政府数据开放的核心能力。

[关键词]

 公共信息系统 同伴影响 政府开放数据 参照组 决策因素 前景理论 制度理论

01

引 言

组织开发信息系统的决策不仅取决于组织的意志，还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其制度环境的影响^[1-4]。政治、文化或监管环境一旦形成，组织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按照所期望的角色进行运转，慢慢会脚本化为相同的行为模式^[5]，这种相同的行为模式又会成为其他组织的规范压力或模仿压力而得到加强，最终实现Dimaggio等^[6]所描述的制度同构变迁。虽然已有上述研究，但关于公共部门信息系统的开发和制度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还没有得到充分的探索^[7]。尽管有研究发现，公共部门的组织在开发公共信息系统时经常屈服于制度的影响^[8-9]，但这些研究没有充分关注组织根据制度环境调整其信息系统开发的动态，而公共信息系统对现代社会的现实重要性促使人们对这一尚未被充分探索的话题给予更多的研究关注^[10-11]。

开放数据是经济增长的推动器。开放数据由于免费、开放授权、完整可获得、机器可读等特性，受到了政府和民众越来越多的重视。政府开放数据（Open Government Data，OGD）网站的建设与发展起源于美国。2009年美国政府数据开放网站（data.gov）的建立，成为全球第一个国家级别的政府数据开放平台^[12]。在我国，上海市于2012年在国内率先上线“上海市政府数据服务网”，开启了国内的政府开放数据实践。2015年，我国发布了《促进大数据发展行动纲要》^[13]，要求在2018年底建成国家政府数据统一开放平台，2020年底前，逐步实现信用、交通、医疗、卫生、就业、社保、地理、文化、教育、科技、资源、农业、环境、安监、金融、质量、统计、气象、海洋、企业登记监管等民生保障服务相关领域的政府数据集向社会开放。截至2019年上半年，我国已有82个省级、副省级和地级政府上线了数据开放平台^[14]。

本研究主要考察政府开放数据网站发展的同伴影响。同伴影响的产生以参照群体的存在为前提。因此，确定参照组对于同伴影响的研究至关重要。参照组是一组经过选择的同伴组织，焦点组织将自己与之关联，或与之进行比较，以便这些参照组的观点、决策、行为或结果影响焦点政府的观点、决策、行为或结果^[15]。以往有研究考察了参照组在战略决策中的影响^[16-17]，然而关于同伴对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影响的实证研究较少，在中国情境下的相关研究则更少，而在政府开放数据的研究领域，还没有研究对同伴这一影响因素进行深入探究。因此本研究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根据Du等^[18]提出的公共信息系统发展决策模型，探讨政府在开放数据发展方面如何利用参照组来作决策，并力求明确政府开放数据网站受同伴影响的方向性。通过揭示同伴影响的复杂动态，本研究有助于丰富制度环境和信息系统发展的研究，并为未建立开放数据网站的政府部门提供参考。研究的目的不仅在于检验同伴影响、前景理论和制度理论对中国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适用性，也在于为中国政府数据开放的发展提供一个有效的理论解释视角，同时期望在实践上为政府数据开放下一阶段的发展提供有益借鉴。

02

文献综述

2.1 政府开放数据研究现状

政府开放数据是开放政府、开放数据、政府数据的交集。对政府开放数据的研究首先是关于其概念定义的研究。如Ku era等^[19]认为政府开放数据是开放数据的一个子集，是指向公众开放的政府相关数据。世界银行发表的《如何认识政府开放数据提高政府的责任感》报告中定义：政府数据开放是指政府开放政府产生、收集和拥有的数据，在知识共享许可下发布，允许共享、分发、修改，甚至对其进行商业使用^[20]。开放政府工作组提出，政府数据在满足八项条件时方可称之为“开放”，涉及国家安全、商业秘密、个人隐私或其他特别限制的数据除外^[21]。季统凯等^[22]将政府开放数据定义为政府使用信息技术，主动向所有公众免费地、无需授权地、无差别地开放政府数据，具有非专有性、机器可读性和开放授权性的特征。对于中国来说，“数据开放”属于引进词汇，因此常常与“政府信息公开”的概念进行辨析^[23-24]。

政府开放数据的法律政策保障是各个国家重点关注领域^[25-27]。近年也开始有对我国政府开放数据共享、安全、协同机制等方面政策的研究^[28-31]，以及国内外政府开放数据政策的对比研究^[32-34]，也有学者聚焦于政府开放数据的利用与障碍^[35-40]。关联政府开放数据在领域内也一直受到关注，有研究从技术角度探讨关联政府开放数据的实现^[41-43]，以及其在智慧城市等方面的应用^[44-45]。

关于政府开放数据网站的发展与制度环境关系的探讨，目前只有吴金鹏等^[46]的研究中提到并进行了假设验证，研究认为地方政府所处的制度环境成熟度与政府开放数据政策采纳呈正相关。但仍缺少对政府开放数据网站发展的动态的详细评估。

2.2 公共信息系统开发与建设的同伴影响

同伴影响是指某一个体(又称焦点)的决策受到包含该个体的参照组内其他成员(同伴)行为的影响^[47]，是个体主动采取行动的内生过程。同伴影响的研究涉及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等多学科，在企业相关研究中尤其多。同伴组织在公共部门的决策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48-50]。经验证据表明，与企业等私人部门简单追求经济利益不同，公共部门与外界环境利益相关方的关系更为密切，其战略目标与价值体系也更为复杂^[51]，由于关注标准化和规范化而产生的科层组织模式，使得政府部门的行为比私人部门更需要符合制度合法性，因此公共部门更容易受到来自同伴组织的模仿压力^[52]。模仿的压力对行政组织的作用有两种形式：从兄弟单位感知到他们成功采用某项信息系统实践而获得的促动力，二是他们实施信息系统失败而感知到的阻力。如果兄弟单位采用一项信息系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那么和他所处于相似的环境和级别、有类似的目标和业务功能的行政组织就有动力去向这些先进的典型单位学习，提高自身的管理水平。组织面对不确定的技术环境时，模仿成功的同类别组织成为组织减少搜寻成本的最好方式之一。然而，有关同伴对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影响的实证研究较少且结果不一。郑大庆^[53]的研究认为，制度因素包括组织高层支持、组织文化和组织压力对行政组织信息系统采纳决策影响显著；Jun等^[8]也发现，一个自治市采用电子政务服务受到其同级自治市采用决策的正向影响。跨部门电子政务项目实施受到制度压力的影响。然而，Ho等^[54]发现，没有证据表明一个县的电子政务网站的使用受到其周边县的使用决策的影响；姬晓飞^[55]也认为，潮流压力对政府组织采纳公共云服务的影响不显著。这些结果表明，同类组织对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实际影响机制可能更为复杂，而且这种影响可能取决于其他因素。

03

理论与假设

对于政府开放数据的发展，政府有两种潜在收益，即经济性收益和合法性收益。对经济效率的关注促使政府追求政府开放数据网站能够产生的实质性利益，如创造就业机会，降低成本。因此，对于政府来说，提升数据开放水平，提高开放数据网站的质量既是必要的，也是重要的；对制度合法性的关注则促使政府遵守社会期望和标准。这两方面会导致政府在其决策过程中考虑两个参照组^[18]。

3.1 前景理论

前景理论（Prospect Theory）由Kahneman等^[56]提出，通过修正最大主观期望效用理论发展而来，是用于解释决策者在面对风险和不确定条件下进行决策的行为科学理论^[57]。前景理论将决策者在风险条件下的选择过程分为两个阶段，即编辑阶段和估值阶段。在编辑阶段，决策者对各种可能的情况进行分析，构建决策问题，根据自身现状以及期望选择合适的参考点^[58]，即决策依赖于参考，也就是决策者评估风险决策的预期效用是基于收益相对于某些参考点的位置，而不是收益的绝对值^[59]。然后以参考点为参考水平对决策问题进行编码，若决策结果优于参考点，则其被编码为获得；劣于参考点，则编码为损失。估值阶段是决策者对编辑后的期望值通过两个主观量度进行估值并选择决策方案。也就是说，同一决策者可以有不同的风险偏好，这取决于他或她相对于参考点的位置^[59]。特别是，决策者倾向于在“损失”领域寻求风险（与参考点的负偏差），而在“收益”领域规避风险（与参考点的正偏差）。

前景理论本身关注的是风险下决策的一般模式，但它没有具体说明如何选择参考点^[60]。企业行为理论填补了这一空白，提出决策组织可以依靠其历史绩效、期望绩效或其参照组织的历史绩效作为决策参考点^[61-63]。在这一过程中，组织往往会选择同类组织作为参照群体，并以群体的平均状态作为决策的参照点^[16,61]。而为了更好地理解观察结果并减少迷信学习，一个理性的组织倾向于使用具有相同或相似特征的组织作为学习目标^[64-65]。在制定有关开放数据发展的决策时，政府可能采用类似的模式。大多数市政府运行开放数据系统的历史非常有限，可以认为，市政府将求助于外部参照组，并将参照组的平均发展水平作为自己的参考点，参照组的候选对象是具有与开放数据发展相关的共同特征的可比政府。当一个市政府认为自己落后于其参考点时，它会试图在下一个时期通过加快开放数据的发展来迎头赶上。相反，当一个市政府认为自己超过了参考点时，它倾向于规避风险，并试图通过减缓甚至阻碍其随后的开放数据发展来避免过多的风险。总体而言，一个市级政府的开放数据发展将逐步向其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迈进。因此，提出假设：

H1：市政府将其开放数据网站发展水平调整为具有共同特征的可比政府的平均水平（即基于特征的参照组）。政府越偏离上个时期的平均水平，下个时期的调整就越多。

3.2 制度理论

制度理论（Institutional Theory）^[6]认为，组织不只在特定的技术环境里运作，而且也在特定的制度环境里发展。组织行为受自身所处环境制度的制约，完全独立的理性决策是不存在的^[66]。组织采纳信息技术并不完全是由技术驱动，而很大程度上受到外部环境压力的刺激^[3,67]，只有少数标准、形式、结构和实践在制度环境中被认为是合法的。因此，在这种环境下的组织面临着一套强制的、规范的和模仿的力量，它们只能采用和坚持这些合法的标准、形式、结构和做法^[6]。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将导致合法性的丧失，并增加与制度环境的其他关键支持者建立交流关系的难度^[68-69]。追求合法性的组织受到合法性提供者或观察员的评估和判断，他们有权评估组织的行为是否符合社会建构的标准^[70]。因此，组织不能完全自主地选择参照组，而应该将自己的选择和行为与合法性提供者作为评价基准的同类组织进行比较，参照组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由合法性提供者决定。因此，追求合法性将促使市政府选择位于同一省份的同级市政府作为参照^[18]。具体来说，省级政府作为其下属的市级政府的直接上级，拥有评价市级政府绩效的立法权和行政权。此外，省级政府可以采用其市级下属的开放数据发展水平作为绩效评价指标之一。省级政府承担合法性提供者的角色，对下级市级政府进行比较和排名。这就迫使每个下属的市级政府将其所在省份的同级市级政府作为参照组。据此，提出假设：

H2：市政府将调整其开放数据发展水平，以适应同一省（即基于制度的参照组）的同级市政府的平均发展水平。政府越偏离上个时期的平均水平，下个时期的调整就越多。

3.3 上级组织的调节作用

政府组织的结构对公共信息系统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71-72]。上级政府的行政基础设施提供者和合法性提供者的双重角色可以减弱或增强基于特征和制度的两个参照组的影响。

3.3.1 上级组织对基于特征的参照组的调节

公共信息系统的发展程度往往反映了一个政府的机构和行政基础设施对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有利程度^[73]。具有成熟的制度和行政基础设施的政府更容易实现公共信息系统的高水平发展。而当一个政府的机构和行政基础设施不发达时，其公共信息系统也更有可能不发达。因此，省级政府开放数据网站的发展能够反映其基础机构和行政基础设施的成熟度，拥有成熟基础设施的省级政府可以替代基于特征的参考群体来影响市级政府的开放数据发展。

替代效应的出现是为了弥补基于特征的参考组的局限性。拥有先进开放数据系统的上级政府可以利用其体制和行政基础设施，以两种方式提供帮助，首先，市政府可以借助与省级政府相同的制度和行政基础设施来实现开放数据的发展。为了帮助下级政府更好地进行开放数据发展决策，省级政府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决策过程和信息处理能力来指导市级政府的决策。得益于此，市级政府可以避免过度依赖观察同级政府来推断开放数据的发展水平。其次，拥有先进制度和行政基础设施的上级政府可以更有效地向其他政府学习，并将学到的知识转移到下级政府。这种学习的转移减少了下级政府自学的必要性^[18]。因此，开放数据发展程度高的上级政府可以减少下级政府直接使用基于特征参照组的决策。据此，提出假设：

H3a：上级政府的开放数据网站发展水平抑制了基于特征的参照组对焦点政府的影响。

3.3.2 上级组织对基于制度的参照组的调节

如果一个省级政府实现了省级开放数据的高水平发展，其下属的市级政府会将其解读为一个信号，即上级机构在众多潜在的赋予合法性的因素或绩效评价指标中，特别重视数据开放。这一考虑促使市级政府加大对基于制度的参照组的关注，以确保其在开放数据发展方面不落后于群体。相对地，省级政府开放数据发展不足，可能会降低市级政府对开放数据的认知重要性，同时市级政府对开放数据发展的自主权也会增加。这增加了他们的判断力，使他们能够更多地关注他们所面临的特质，并减少他们密切关注其基于制度的参照组的倾向^[18]。因此，提出假设：

H3b：上级政府的开放数据网站发展水平提高了基于制度的参照组对焦点政府的影响。

04

研究方法

4.1 研究样本与数据

研究所用政府开放数据网站的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地方政府数据开放报告》^[74]，由复旦大学数字与移动治理实验室出品，自2017年5月首次发布以来，每年定期对我国地方政府数据开放进行综合评价。2018年4月，“中国开放数林指数”被国家信息中心数字中国研究院发布的数字中国发展指数采纳，作为其评估地区数据开放能力的依据^[14]。研究主要对地级市政府开放数据网站作评估，时间跨度为五个半年，即从2017年到2019年上半年。最终样本包括47个城市的235个观察数据。由于在不同时间段政府开放数据网站有新增和减少，也有城市被合并，因此形成的是不平衡的面板数据集。

如前所述，研究使用“中国开放数林指数”来衡量中国市级政府的开放数据发展。该指数专家委员会基于数据开放的基本原则，借鉴国际数据开放评估报告指标体系的经验，立足我国政府数据开放的政策要求与实践现状，构建起了系统、科学、可操作的中国地方政府数据开放评估指标体系，并为每项指标分配了权重^[14]。由于本研究关注的是组织在开放数据发展中的相对地位，且每年评估指标体系有差别，因此没有使用报告中的绝对分数，而是对分数进行标准化后作为衡量市政府开放数据发展程度的指标，并将其用于统计分析。

4.2 测量

4.2.1 参照组的构建

研究基于两个特征构建了基于特征的参照组，即人口规模和财政收入。一个城市的人口代表了市政府服务的需求基础。一个城市的财政收入，包括税收收入和行政收费，影响着市政府的自由投资。开放数据需要基础设施的支撑、技术、人力等成本，对政府有一定的财力要求。对于样本中的每个城市，通过在全国范围内搜索其人口和收入均为同年焦点城市的80—120%范围内的其他城市来构建基于特征的参照组。构建参照组时排除了与焦点城市同一省的城市，各城市参照组中的城市数量从1到3不等。对参照组的开放数据分数同样进行标准化，使用平均值作为参照组的平均开放数据发展水平。

对于基于制度的参照组，将同省所有建立政府开放数据网站的地级市纳入基于制度的参照组。在数据集中，参照组城市数量从1个到17个不等。同样对参照组的开放数据分数进行标准化，使用平均值作为参照组的平均开放数据发展水平。对省级政府开放数据的分数也进行同样的处理。

4.2.2 控制变量

为了排除替代解释，在估计模型中控制了几个城市和参照组级特征的变量。研究控制的变量与Du等^[18]的模型基本一致，包括人口规模、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平均工资和人均GDP、政府财政收入、年度发展差距、参照组标准差和年固定效应。其中人口规模、平均工资和人均GDP、政府财政收入数据来自CEIC（香港环亚经济数据有限公司）经济数据库，高等教育机构数统计自教育部发布的高等学校名单，其余数据由计算可得。研究去掉了互联网普及率水平的控制变量，一方面是由于相关数据过于分散，难以获取；另一方面，样本城市互联网普及率已经达到了普遍较高的水平，进行控制意义不大。对于CEIC数据库中不全的部分，也通过各种渠道如政府公报进行了补充。

4.2.3 模型阐释

为验证假设，研究参考了由Du等^[18]提出的电子政务发展模型的最终形态，即

这个模型由Fiegenbaum等^[16]构建的动态的、基于参考组的调整模型发展而来，其中OGDAdjustment_i,t+1代表市政府在第t+1个时期所做的开放数据发展调整程度；TRGDeviation_i,t表示市政府在第t个时期偏离其特征参照组的平均开放数据发展水平的程度，用市政府开放数据得分减去参照组分数的平均值表示；IRGDeviation_i,t表示市政府在第t个时期偏离其制度参照组平均开放数据发展水平的程度，同样，用市政府开放数据得分减去参照组分数的平均值表示；PreGov_i,t是省政府的开放数据得分；Controls代表各控制变量及其系数；Year_t表示年固定效应；ε_i,t是残差。

05

结果与讨论

采用Eviews10对模型进行估计，选择时间固定效应作用于面板数据。表1和表2分别呈现了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相关系数的结果，表3呈现了模型估计结果。

表1 描述性统计量

表2 相关性结果

表3 模型估计结果

假设H1得到了表3的数据支持。假设H1表明，市政府将其开放数据网站发展水平调整为具有共同特征的可比政府的平均水平（即基于特征的参照组），政府越偏离上个时期的平均水平，下个时期的调整就越多。TRGDeviation的系数β₁为-0.176（P<0.05）。这表明，当市政府开放数据发展高于平均水平（TRGDeviation>0）时，其开放数据发展会在随后一个时期减缓（β₁*TRGDeviation<0）；相对地，当市政府的开放数据发展水平低于其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TRGDeviation<0）时，其开放数据水平将在随后的一个时期有所提高（β₁*TRGDevi-ation>0）。偏差越大，下一个时期的调整就越多。此外，β₁的绝对值小于1，表明存在部分调整，即政府会根据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做出调整，但不会完全调整和反应过度。又由于β₁较小，也说明特征参照组影响较小，政府会根据其平均水平对开放数据的发展做出微调。

假设H2没有得到数据支持。假设H2为市政府将调整其开放数据发展水平，以适应同一省（即基于制度的参照组）的同级市政府的平均发展水平，政府越偏离上个时期的平均水平，下个时期的调整就越多。而估计的IRGDeviation的系数β₂为0.777293>0（P<0.01）。这表明政府开放数据发展水平并不会根据制度参照组的平均值调整到适中水平。因此假设H2被拒绝。

假设H2的拒绝可能是与政府开放数据在我国的发展建设模式有关。我国政府开放数据发展仍处于初期的阶段，省级政府开放数据网站还比较少，各省内市级政府的开放数据网站建设比较零星，只有广东省、山东省内形成比较密集的“开放数林”，且目前仅有这两省制定了专门针对数据开放的地方标准。这就使得一些市政府希望选择位于同一省份的同级市政府作为参照时，会发现可参照的对象过少甚至不存在。省级政府开放数据得分影响不显著，也侧面反映政府开放数据政策具有低考核强度的特征，我国现有政府开放数据的制度安排缺少完善的监督、考核机制^[75]。但假设H2的拒绝并不意味着政府开放数据发展不受制度参照组的影响，而是说明调整走向一个较为极端的方向，即在制度参考组的同伴压力下，市政府对开放数据发展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政策。

假设H3a和H3b都得到了数据支持。PreGov与TRGDeviation之间的交互作用是积极且显著的（β₄=0.221，P<0.01），表明在省级政府开放数据发展得分较高时，市级政府将其开放数据发展方向向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调整的程度会变小。同样，PreGov与IRGDe-viation之间的交互作用为负且显著（β5=-0.432，P<0.01），说明在省级政府开放数据发展得分较高时，市级政府会减弱调整的极端程度，在更大程度上将其开放数据发展方向向制度参照组的平均水平调整。

06

研究结论

研究探讨了中国市级政府开放数据发展的同伴影响。在前景理论和制度理论的基础上，解释了两个不同参照组的影响。得出的结论为，基于前景理论，市级政府将开放数据的发展定位在特征参照组平均水平附近。当一个市级政府落后于其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时，它将在接下来的一年努力赶上；当它超过了它的特征参照组的平均值时，它会减慢发展。而面对制度参照组时，调整则变得激进，即政府在面对特征参照组时，在开放数据的发展中会走中庸之道，而参考制度参照组时，则会走激进路线。从相关系数来看，特征参照组影响较小，政府会根据特征参照组的平均水平做出调整，制度参照组的影响更大。具体地说，“中庸之道”在一定条件下适用，在缺乏一个完善标准的情况下，公共部门信息系统的发展更大程度上受制度参照组的影响。两个参照组对政府开放数据的发展起不同的调节作用，促使政府动态调整其开放数据的发展方向。本研究的意义在于揭示同伴影响对公共信息系统开发和建设的重要性。得出结论认为，在进行关键的IT决策时，公共部门倾向于模仿具有相似特征的同伴组织^[76]或那些在地理上或社会上接近的组织^[75]。通过揭示同伴影响的复杂动态，本研究有助于制度环境和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研究，丰富了同伴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拓展了相关理论的适用范围。

诚然，同伴影响在公共信息系统发展的过程中会发挥一定的积极影响。在政府开放数据发展的初期，面对不确定的技术环境时，同伴影响可以驱动政府数据开放向现有的最佳实践看齐，模仿成功的、特征相似的市政府的开放数据发展情况也会成为组织减少搜寻成本的最好方式之一。但倾向于模仿具有相似特征的同伴组织可能会留下一个隐患，即随着时间的推移，政府并没有动力去进行开放数据的改进和创新，从而导致广泛而肤浅的政府开放数据创新扩散模式。在开放数据发展过程的早期，当组织评估潜在的利益时，效率和响应能力可能相对更重要，“中庸之道”的路径不偏不倚，容易实现，因此这种模仿机制可以理解且适用。而当政府开放数据的整体水平发展到较成熟的阶段时，政策、公众需求等可能会成为重要的影响因素，因此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政府应逐步摒弃“中庸之道”，着重提高政府数据开放的核心能力，如法规标准建设、优化制度环境、加强人才培养等，在技术和制度方面进行全面提升。

本研究的局限性在于，因我国政府开放数据发展仍处于起始阶段，还没有形成成熟的发展模式，进行开放数据建设的政府较少，且时间跨度短，能拿到的数据比较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结果的准确性。未来的研究可以在政府开放数据发展有了一定积累后再进行重新调查，使研究更有说服力；还可以进行跨国研究，对比不同国家同级的政府开放数据发展情况，检验不同文化维度在影响组织选择参照组方面的调节作用。

参考文献

作者简介

曹树金(通讯作者), 博士, 教授, 博导, 研究方向为信息组织与信息检索、网络信息管理等, Email: [e-mail]; 

闫欣阳, 硕士生, 研究方向为信息组织。

*原文载于《信息资源管理学报》2021年第5期，欢迎个人转发，公众号转载请联系后台。

* 引用格式

曹树金, 闫欣阳. 公共信息系统发展决策的同伴影响研究——以我国市政府开放数据网站为例[J]. 信息资源管理学报, 2021, 11(5): 49-59.

往期 · 推荐

制版编辑 | 王阿凤

审核 | 于阿媛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我们

信息资源管理学报

微信号

xxzyglxb

分享、在看与点赞

只要你点，我们就是朋友😊